华为Mate60启示录

本报记者 秦枭 北京报道

“未发先售”的华为Mate 60 Pro在全球引发拆解热潮，全行业都对Mate 60系列所搭载的国产新型麒麟9000S如何成功突破美国芯片禁令防线充满好奇。

图片来源：华为商城

就芯片处理能力而言，拆解结论普遍指向麒麟9000S已达到5G芯片水平。就制造工艺而言，9月4日，著名半导体行业观察机构Techlnsights发布的拆解报告称，麒麟9000S采用先进的7纳米，代表了中国设计和制造的里程碑。Techlnsights副哈彻生分析称，华为Mate 60 Pro搭载的芯片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距离最先进技术也就2~2.5节点范围内。在央视一档访谈节目中，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常务副理事长吕廷杰对此进一步分析称，“2~2.5节点意味着我们与先进制程的5G芯片还有3~5年的差距。不过，3~5年是西方国家根据他们的技术进步速度判断的，而我国往往能用‘中国速度’完成超越。”

吕廷杰表示，此次完成了从0到1的进步，解决智能手机先进的5G芯片问题，但必须承认距离最先进技术还有很大差距。“即将发布的iPhone 15系列已经用到4纳米的芯片，现在麒麟9000S应该是达到或接近7纳米技术，但是从7纳米到5纳米再到4纳米，不是一个线性的时间问题，复杂度会越来越高，需要一个很长、很艰难的研发过程。”

《中国经营报》记者也注意到，华为Mate 60系列的宣传片中，U形的雅鲁藏布江转折点画面反复出现，似乎在暗示，这是华为手机的大转折。实际上，这不仅是华为的转折，也是国内科技的转折，“面对急弯，江川汇聚，奔涌向前”，中国的科技自立自强大有可为。

“始料未及”

哈彻生用“令人惊叹”、“始料未及”来评价Mate 60 Pro。他说：“他们所拆解的华为 Mate 60 Pro 是从中国购买的，麒麟 9000S 的水平是令人惊叹的，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并且肯定也是世界一流的。”

外界的始料未及皆源于，人们或许已经习惯1500余天皆处于美国野蛮制裁下的华为与5G手机渐行渐远。

2019年5月开始，工业与安全局（BIS）陆续将华为及其关联公司列入实体清单，并在一年之后宣布，通过限制华为使用美国技术和软件在国外设计和制造其半导体的能力。由于无法从市场上获得先进5G芯片的供应，华为的手机业务举步维艰。

在2018年第二季度，华为曾经在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排行榜上超过苹果，首次位居全球第二。在2020年第二季度，华为智能手机全球出货量更是超过三星，首次位居全球第一。但遭到美国“制裁”后，华为手机销量急转直下。2020年第四季度，华为出货量同比下降42.9%，从2019年第四季度的5600万台降至2020年第四季度的3200万台。2020年全年，华为出货量下降21.6%，从2019年的2.406亿台降至2020年的1.887亿台。

时任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在2020年表示，“很遗憾在半导体制造方面，（华为）只是做了芯片的设计，没搞芯片的制造”，并称“华为Mate 40系列可能是华为最后一代麒麟高端芯片”。

在此后“黑暗”的1500余天里，华为各条产品线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尤其是华为手机，在各大机构的统计榜单中，其排名早已从国内市场榜首的位置沦为“其他”。

即便如此，业内外都在期待华为手机能够回归正轨，但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直到2023年8月29日Mate 60系列携麒麟9000S回归。

荣耀CEO赵明接受采访表示：“替他们高兴，祝贺我的老同事们。用这样一种方式、全国人民和媒体都很瞩目的方式去呈现出来，真的挺替他们高兴的。与此同时，我们觉得这个行业由于华为的回归，也让竞争充满了更多的可能性和魅力。”

对此，魅族前副总裁李楠发微博表示，这台手机没必要评测和比较，因为它的意义和价值完全超越了产品层面。

天风国际证券分析师郭明錤近日更新了调查与预估：Mate 60 Pro自2023年8月29日开卖后需求强劲，2023年出货计划已提升约20%至550万~600万部。按此市场趋势，Mate 60 Pro在发售12个月后的累计出货量，预期至少将达到1200万部。排除潜在非商业风险，受益于Mate 60 Pro需求与市场影响力，华为手机2023年出货量将同比增长约65%至3800万部。展望2024年，华为手机出货量可望将至少达到6000万部，为全球手机品牌中出货成长动能最强者。

理所应当

李楠认为，Mate 60系列的诞生并非美国制裁松动的结果，而是因为严厉制裁让越来越多无路可退的人只好背水一战。

不过，对于华为来说，与其说是“退”，不如说是求变。2020年11月17日，华为的消费者业务经历了“制裁”后的第一次巨变——将荣耀出售。华为的“消费者业务”也更名为“终端业务”。

变的不仅是消费者业务，华为在原有业务基础上，成立了“军团”。在2021年10月，华为组建了军团，即煤炭军团、智慧公路军团、海关和港口军团、智能光伏军团和数据中心能源军团，推动5G加速走进工业场景。随后又陆续成立十余个军团。

任正非曾在军团成立大会上强调：“和平是打出来的，我们要用艰苦奋斗、英勇牺牲打出一个未来三十年的和平环境，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我们在为自己，也在为国家。为国舍命、日月同光、凤凰涅槃、人天共仰。历史会记住你们的，等我们同饮庆功酒那一天，于无声处听惊雷。”

华为的求变也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华为2022年财报显示，华为在运营商业务领域实现销售收入2840亿元人民币，华为企业业务实现销售收入1332亿元人民币。从产业维度来看，ICT基础设施业务保持稳定增长，收入3540亿元，数字能源营收为508亿元，华为云业务快速增长营收为453亿元。

而在求变的过程中，不变的是华为对于研发的投入。虽然经历了多轮制裁，华为已经“疲惫不堪”，但仍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研发中。“华为的真正价值在于长期在研发上的投资，所沉淀和积累起来的研发能力、研发队伍、研发平台，这才是华为构建长期、持续竞争力的核心。”华为轮值董事长孟晚舟表示。

2022年华为在净利润和经营性净现金流双双下滑的情况下，研发费用总额为1615亿元人民币，研发费用率25.1%，处于历史高位。

不仅是高额的研发投入，华为还在全球“网罗”人才。日前，任正非表示：“我们要建立一个自己的高端人才储备库，只要是优秀人才都可以进来，包括非边界内专业的人才愿意到边界内来工作，我们就愿意要。我们朝着假设的方向，不断探索，不断储备。我们是储备人才，不储备美元，最终储备出自己的人才库。当然，高端人才全部是指技术方面，管理类或其他行业不在此列，管理类的干部走垂直循环、在实践中逐步成长的道路，没有层层的实践成功经验积累，很难有破格提拔的可能。”

“把冲锋号吹起来”

尽管华为对于Mate 60系列种种评价缄默不言，但极大地提振了产业界的信心，尤其是尚在美国实体清单中的企业。

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8月1日至今，美国政府共把近700个中国实体（包括公司、机构及个人）纳入“实体清单”。

央视新闻发表评论称：“中国心”，中国芯。于无声处听惊雷，很多网友直呼其为“争气机”，因为这款手机搭载的芯片，给人以无限想象空间。历经美国四年多的全方位极限打压，华为不但没有倒下，还在不断壮大，1万多个零部件已经实现国产化。华为突围，说明自主创新大有可为。科技自立自强，而今迈步从头越。

独立国际策略研究员陈佳认为，华为在蛰伏四年后，麒麟先进制程芯片的回归，这是民族自尊心与自豪感的释放。在当前全球芯片产业链错综复杂的形势下，在美欧日荷等国不断加码对华芯片制裁的背景下，华为以这种非常规的方式释放了一部分相对先进的产能给市场，抛开具体技术因素，这的确是整个中国芯片产业链在终端市场的阶段性胜利，值得欣慰。

实际上，当今世界，科技创新成为国际战略博弈的主要战场，围绕科技制高点的竞争空前激烈。而关键核心技术，更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必须加强基础研究，从源头解决关键技术问题，打好科技自立自强主动仗。

据统计，2022年，中国全社会研发经费首次突破3万亿元，研发投入强度达到2.55%，一批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取得突破，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壮大，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迈出新步伐，全球创新指数排名升至第11位，成功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

陈佳表示：“大国科技博弈一日千里，未来全球芯片产业链格局可能发生巨变。当前对华芯片产业链的粗暴制裁，包括EUV、光学材料、化学材料和芯片尖端人才的各种限制措施，都不会一成不变。在某些区域和场景下可能发生对中国有利的积极变化，我们的产业链各端，都要学习华为的厚积薄发，坚持未雨绸缪积极主动，才能真正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实现突飞猛进，这才是中国科技界破题卡脖子，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有效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