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画家到“光之画师”，神秘的维米尔如何实现自己的野心？

原标题：从小镇画家到“光之画师”，神秘的维米尔如何实现自己的野心？

17世纪的荷兰，维米尔作为久负盛名的画家之一，他的才华一直到两百年之后才慢慢被人熟知。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美术学博士刘爽作为最新出版的《维米尔的“野心”》的译者，与大家一同走进这位小镇画家的艺术生活。

虽然维米尔的一生都是在画自己的家乡，但是他的声明已经远扬海外，被称作“光之画师”。欣赏他的作品，好像一切外界的喧嚣都和他不相关，连同画家本人也从画面当中隐退，他一直在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描绘周围一些小镇人家的生活。

关于他的资料、创作很少，所以很多人都觉得维米尔非常的神秘，以及他的画作。在《窗前读信的少女》这幅画中，打开着的窗户使光线照入幽静的房间里，但是我们又无法看到窗外的世界；画面当中读信的少女和我们之间横着一张巨大的桌子，好像让我们没有办法真正的接近少女的活动。

维米尔刻意去营造画面当中的这种疏离感，那他的这种神秘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种表象呢？

首先，我们走进维米尔所生活的小镇---代尔夫特，虽然不像阿姆斯特丹、鹿特丹这样的大港口，但是它在当时也属于能够连通贯穿欧亚的一条航线。代尔夫特在地理位置上属于欧洲偏西，一侧是大西洋，上边是斯甘蒂纳维亚半岛，中间隔着北海，另一侧是相隔英吉利海峡的大不列颠岛，优越的地理位置也使得它在后来占据了非常多的优势条件。

依靠水运的优势，海上贸易为荷兰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此时的荷兰在科学、贸易、艺术、风力、稻作、造船业等方面在世界上是备受赞誉的，是当时最重要的经济强国之一。维米尔就生活在这个黄金时代的荷兰。

《代尔夫特的清晨》这幅作品当中出现的荷兰公共交通系统，以及东印度的公司的大楼，很明确的强调了代尔夫特作为当时现代都市应有的特征，以及繁贸的贸易活动。

那这些地方到底在运送什么呢？更多的种类其实是从东方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当这些物品受大众欢迎，被当地的市场接受，一旦无法通过耗资耗力去得到东方真实的货品的时候，就出现了使用作坊进行仿制这种趣味。

比如，催生出来了另外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代尔夫特蓝陶，它连接欧亚大陆的这个两端，这种类似青花瓷般的蓝色趣味，和我们传统的青花瓷非常相像，这种同一种趣味的延续促使设计潮流非常迅猛，就是现在所谓的中国风。

荷兰人把这种蓝色的趣味持续在欧洲范围内传播，形成非常广的影响。以至于代尔夫特在艺术史上声明显赫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是中国风的发源地。

蓝色的这种趣味的瓷器也出现在了维米尔的作品里，20世纪法国的著名家普鲁斯特通过对维米尔作品的敏锐观察，称维米尔作品带有一种瓷器的效果：光滑、坚硬，又具有厚重的质地。这种联系并不是无端去生发的，它是和当时整个地理时空的对接是相一致的，黄金时期的荷兰，借助开放的大西洋港口连接东方贸易交流。

繁荣的商业网络，促进了画派的发展。商业贸易为商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商人为艺术提供赞助，更多的创作者需要按照持有者的意愿进行创作。

通过观察当时的作品就会发现，荷兰小画派的作品中出现了比较多的儿童形象，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儿童会很早的进去社会，一些商人家庭，会让小孩很早就跟随着自己去从事事业，希望通过积累财富去赢得一种地位。商人阶层崛起后，就会赞助艺术，慢慢地一些符合商人阶层的趣味就形成了，也会为艺术带来转变。

商人不像王室的成员拥有大面积的宫殿悬挂大型作品，即使市民阶级，他的房子也不会特别的大，荷兰小画派的创作就很符合这些人的这种小趣味，这种独有的小资情调，需要小尺寸的作品，方便他们挂在自己的室内。作品的内容不需要去展现大型的社会事件，需要贴近我们生活，让我们感到很舒适的一些画作。荷兰小画派的作品恰恰非常适合这些市民阶层的趣味。

艺术和这个时代之间存在一个有意思的反差。

通过作品《窗边读信的少女》中的内容，我们看到巨大桌子上放了一个青花瓷、地球仪、地图等，环球视野似乎已经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里面了。海上贸易使得荷兰人他成为海上霸主，拥有其他国家都没有的那种很广阔的视野，但是我们看到他们真正人们的家庭的生活。他们的这些市民的视野非常的小，好像都是缩在自己的个人空间当中。

维米尔它有一个不同于其他荷兰小画派的特点，它可以去暗示这个铸造了环境，从作品细节中可以看到他对于世界的一种认识，但他不会真正的在画面当中去表现这个外部世界。如同这幅作品，他通过调整窗户上的玻璃的角度，去遮盖掉外面这个世界的倒影。这个屋内的生活很少和外部的世界真正的同时存在，但是又是连通起来的，它让我们看到这样的一个家庭内部就是一个人的世界。

除了不会表现外界的景象，他在自己室内的场景中，也不会透露一点点自己家庭内部生活或与自己相关的内容，这个是在同时期画家里面非常难得一见的，同时也是所说维米尔神秘的原因之一。

他不会像其他画家一样，出没各种社交场所，然后通过锋芒毕露的去展示自己的才华，获得画坛一席之地。他只是在静静的在描绘这个世界、屋内的世界、家庭的生活。

他是如何将自己伪装？ 唯一一幅可以去追踪的作品就是《油画寓言》，他之前从未将自己任何的存在痕迹表现在他的作品里，这是第一次表现了一个画家创作的场景。所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个画作当中的画家到底是不是维米尔本人？

另一个疑惑点是关于这幅画的尺寸，它是非常大的一幅作品，很明显这幅作品区别于他常规创作的大多数作品的尺寸，所以这幅画的这个创作动机就有很多人有这个猜测，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画了这么大的一张画作？这幅画它对维米尔到底有什么样意义？

关于这个画家底是不是维米尔本人，主要是作品内容在当时非常反常，画家他是背对着我们，我们完全无法看到画家的脸。不同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其他绘画的人物画，这种反传统，刻意去设计的创作是具有反叛性的一个做法。

除了画家的身份让我们很难去确定之外，维米尔还制造了很多的伪装。

维米尔经常画的内容，也没有按照他的方式来画。模特打扮成缪斯的形象，头戴月桂叶、手拿号角，这种具有寓言题材的内容不太符合维米尔的作风。维米尔主要从事室内主题的创作，他唯一的寓言画就是《油画寓言》。

其次，通过对此画创作过程的分析，经过科学检测，我们发现此画先起线稿，然后填色，不过这并不是维米尔作画的一个步骤。维米尔在起稿的阶段，会先用这个光影来建构一个大的轮廓，而不是用线来起稿。所以画面当中的画家是否是维米尔本人，还具有不确定。

围绕着这画面中两个人物的周边环境，我们也能看到很多不太寻常的地方：没有展示自己作画过程的真实环境。除了画笔，碗托之外，画面当中没有任何作画的工具，比如：调色盘、颜料盘等，所谓画室里出现的物品，没有一件在维米尔的其他画作里面出现过，这个就不太寻常了。

但是以我们对维米尔了解就会发现这种不确定性是他刻意去营造达到的一种效果。相对较宅的维米尔这种隐晦的这种做法，就像是他在这个画面当中建构的这个画室一样，为自己寻求一处静谧。

同时，维米尔在画面当中有很多非理性的设计，甚至是一些小小的轨迹就隐藏了很多他关于绘画的理想，甚至是野心，从而感受到他的反叛。

除了画面内容中画家的身份的创作动机之外，墙上悬挂的大尺幅地图也不同寻常，地图所占位置、比重都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表现，画面呈现的创作空间也不同与之前那些女性日常生活。

其实，在地图、画家和少女之间，维米尔的绘画理想得到了展现。

地图在当时的荷兰，它不仅仅是展示地理知识的一种媒介，很大程度上具有一种权威性，主要是因为一些测绘图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甚至可以去解决法律上的，有一种精确记录的能力。

很多人都觉得维米尔他是一个非常写实的画家，他会原模原样的表现现实，尽可能精确。仔细比较发现，维米尔画面当中的这张地图，蓝色的部分其实画的是大陆的版块，其他部分是海洋，所以他其实是把大陆和海洋的颜色进行了一个对调，颠覆了我们平常对于地理物象的一个认知。

这种颜色的对调体现维米尔的一种反叛性，尤其对于地图这样的一种物象，维米尔一般不会忠实的，而是自己的创造。

不同于之前或者其他荷兰小画派的精细、写实，这幅作品中出现了故意模糊化处理的画法，颜料的流淌、色点的铺陈，这种抽象与维米尔现实主义风格是相反的。

不过这些矛盾的表现，都是他最想要去设计的地方。维米尔不想精确的表现地图，他只是想要表现的绘画，是想让我们去体验这个绘画本身，体验绘画的创造力，不仅仅只是画面中的各个物像，这就是维米尔他的一种绘画理想，是他心目当中的绘画艺术。

维米尔具有非常精确的再现光线的能力，并且十分自然，他可以依靠操纵光线来实现的画面需要的效果。伦勃朗更像是表现人造光源，维米尔是用自然主义的手法去表现光线本身的，没有任何造作的一个痕迹，就这些光线给人感觉非常的舒适，他通过操纵这些光线来制造了非常多的效果，让这些光线带来的效果服务于自己在画面当中的。

维米尔之所以被称作是“光之画师”，光线不仅仅可以让这个事物显现，也可以去遮蔽这个事物的面貌，维米尔就是通过操纵光线来实现他绘画的真正意图，他的这种意图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为了让我们不看见，并不是用光让这个事物来显现，这就是维米尔的特别之处。

维米尔绘画有一个特点，就是会用很亲近的一种手法带领我们走进这个画面，但是当我们要走进的时候，又将我们拒之门外。

荷兰人的时尚中很喜欢蕾丝，画家通常会表现正在做蕾丝的工作，并且可以看清手上的这个操作步骤。

但是维米尔在《花边女工》这幅作品中，模特未完全露出面部，同时右手遮住手中的工作，虽然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工手上，但是我们无法看清在做什么。

包括《花边女工》的视角其实是让我们去仰微微仰视来看，这些做法都是维米尔刻意去干预设计的。

维米尔另一种认为干预就是使用障碍来拉开距离的一种尝试，他在很多画面当中，在最接近的地方放置一些障碍物，让我们和中心人物产生一定的距离感。但是这样表面的干预还不够，维米尔的这种设计深入到一些绘画细节，深入到每一笔。

本来应该非常精细的一些细节，反而他画的很模糊，这个其实是很反叛性的一种做法。维米尔他会去控制这样一种尺度，这种效果非常类似相机聚焦的一种效果，所以很多人觉得维米尔是在使用暗箱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个调焦不当的效果，如果真正去验证的话，就会发现他并不是在去暗箱当中的效果，而是去借助这种效果来营造、丰富自己的画面变化。

不过，这些都只是维米尔他创作当中的一小部分，但是能够感受到，其实他的画面当中并不是像他本人一样无欲无求，他安放了很多他的个人野心，这种野心和他的名声、地位没有关系，只是一种出于对绘画的热爱产生的这种野心，让他愿意把自己隔离起来，然后顺从自己的内心，顺从自己的这个性，安静来作画。

我们也通过维米尔的一些作品，走进了当时正在世界上崭露头角的荷兰人他们平凡的生活，但是他不让我们过于靠近画面，给他们保留了这样一份安静，所以从这个程度上来说他才是一个神秘的维米尔。

文字 | Kean、 编辑 | 袁立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