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南丰，余华河边的错误

江西抚州这个低调小县城的电影院，怎么都没想到，和国民作家余华，有了紧密的关联。

在余华近日的采访里，他话里有话地表达着对青年导演魏书均的肯定。

他说魏书均的这部片比当年张艺谋的《活着》更还原原著。

朱一龙更是把这个人到中年的刑警，演绎得入木三分，演成了余华想要的模样。

这部片，就是已经上映了十来天的———

《河边的错误》。

由于需要一条有年代感的河流，需要有着光影感的复古小镇。

剧组找拍摄地就找了很久，最终找到这个无比低调的地方——江西抚州南丰。

主演朱一龙是武汉人，他说江西菜太辣了，但也太香了，让他忍不住接连干饭。

而就在这个又香又辣的小镇上。

属于这条河这个时代的错误，也正在上演。

停不下来的谋杀案，停不下来的思考，停不下来的死亡。

和似乎停下来了的小镇。

为什么选南丰，这个低调而美丽的世界橘都。

秋冬来临时，城市里像是蒙上一层复古的水雾。

河边的错误，错的是谁？

冬天的江西冰冷又湿气腾腾，电影的机器被烧掉。

这部片，这个小镇，都变得有深意了起来。

“河边的所有人都死了”

余华写《河边的错误》的时候，写的是案子，还是人？

那一天，小县城冬天的河边，刑警马哲接到了一个案子。

说是死了一个老妇人。

是的，阴冷潮湿的河边，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粗旷萧瑟的冬日。

死了一个老妇人。

这个灰蒙蒙的，全城拆得七七八八的小镇，把电影院当作警局办公地的地方。

死了一个老妇人。

有影迷说这是隐喻电影的死亡，连电影院都改成警局了。

余华却说这就是当下那个时代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流行歌曲是《花心》，可电影究竟是没人看了？

总之，这个孤寡老人的死亡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炸出了一番惊雷。

目击者是个孩子。

他跟刑警马哲说，一开始没有人相信他看到了尸体。

他需要跟很多人讲，跟大人讲，跟哥哥们讲，才有人信他。

小男孩走的时候跟马哲说，你们抓到凶手了，要告诉我他的样子。

男孩太小了，他不知道这种flag千万别立，何况是在余华的故事里。

余华的小镇叙事中，不能只死一个人。

大家怀疑凶手是老妇人收养的一个疯子。

疯子支支吾吾，总是卖傻，刑警马哲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电影开头出现了一把枪，那么他坚信这把枪会在电影里响起。

于是，每一个细节他都不能放过。

磁带。浪。鞭子。包括疯子。

可命运就像这条河流，在冬日的江西南丰缓缓流淌，根本不知道方向。

电影里的小镇如同南丰一般停滞在时间里，河边的错误终于爆发了。

电影里出现了一系列人物的死亡。

那个孩子。

他是目击者，但大家不相信他。

于是这个不停地追求真理的小男孩，说服大家他看到尸体的小男孩，终于看到了凶手的样子。

但那是他最后一眼。

那个诗人。

河边卡带里暴露的诗人和他的小女友，中年人暗藏的私家恋情被众人知晓。

本来就是见不得天日的感情。

需要与全世界为敌的你侬我侬，如此曝光愈发成为了中年诗人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年代的诗歌是救赎，但不是爱情的避难所。

为了堵上众人的嘴，诗人死了。

他写道——

可诗歌不是我们的避难所

你是我在牢笼里打开的天窗

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枷锁

你是我漂泊的岛屿

也是我安稳的故乡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小的乌托邦。

那个美发师，也死了。

他就是那个被看到的人，他是一个异装癖。

他也是叫那个宁愿坐牢被冤枉成流氓罪，也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他穿女装的美发师。

他对马哲说，把我抓起来吧，我知道流程。

刑警马哲当然不肯，他要彻查到底，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真凶。

于是拖他的福，全镇人都知道了美发师异装癖的秘密。

这是再不能活的。

从天而降的美发师砸碎了马哲的信念，他抽一只烟，脱下黑色的皮衣。

老太太。

第一个死去的老太太，也有故事。

如果说后面死去的都是生命里年轻的执拗和不甘，那么老太太的故事，则是老年人的悲歌。

老太太，喜舞鞭，或者说喜被舞鞭。

马哲在老太太家里找到了深深的鞭痕，和无数条麻绳。

她收养疯子的理由，似乎呼之欲出，而她死亡的理由，也似乎犹在嘴边。

反正，老人另类的欲望，也是这个小镇，那个时代的异类。

马哲觉得自己越探寻下去，悲剧会更多。

他走在河边，走在小镇里，遇到疯子，开了四枪。

原著里他打死了疯子，可电影里枪膛里的一个都没少。

那四枪打在哪里？

四个死去的人，四种意象的表达，四种命运，同一颗时代的泪滴。

不能再继续查了。

余华仿佛书写了一个疯狂世界的乌托邦。

诗人的女友说，无论何时，我会在B面第一首歌等你。

可是，在电影里。

所有的异类都被杀死了。

孩子代表真相，诗人代表爱情，美发师代表隐私，老太太代表。

凶手是谁？

当你认真凝视命运的时候，

马哲走进南丰县冰冷的河流，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疯子就是他，他就是疯子。

有人说这部电影很难懂，即便看了原著。

主演朱一龙说他是按照余华的外形去琢磨自己的表达。

胖了16斤，像个执拗的中年刑警，情绪不稳定，就像上世纪留下来的疮疤。

而余华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河边的错误，是什么错误。

余华在里隐喻这个世界，而魏书均隐喻他，隐喻电影行业，隐喻不朽的生活。

或许，就像莫西子诗在里面演的那个诗人所说的——

没有什么是避难所。

我们自己，才是小小的乌托邦。

“而为什么是南丰”

疯狂世界的映照，小镇总是永恒的载体。

我很喜欢小镇，于是去探寻拍摄地南丰这个地方的时代之痕。

离开家乡南丰出外念书的Si Nan告诉我们，

很多地方只有出去了才发现意义深远。

就像时代一去不回头，有的人留在过去，我们才猛地想起要疯狂怀念他。

这条有电影院的南丰老街，因为电影的缘故，重新走进了大众视野。

这里没有错误，这里有的，是早该被看到的荣光，与历史。

南丰，一座千年古邑。

如其名，是南方一座质朴又温婉的丰饶小城。

位于江西抚州南部，据说三千年前的商周时代，就已经有人类在这里休养生息。

正式建立，则在三国，至今1700多年的历史。

亦是大文学家曾巩的家乡。

盱江由南向在这里穿境而过，让南丰群山环抱，丘陵起伏。

东南面就是武夷山脉，可谓有山水，有人文的宝藏之地。

电影的拍摄地，则主要集中在盱江索桥和解放路老街。

才子曾巩就写过自己的家乡——

“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

据说就是在这索桥上，看似是写风雨，实则是写时代的风浪。

是啊，每个时代都会有风浪。

有的在河边，有的在心里。

假期都会回到南丰的Si Nan，专程去回忆了《河边错误》这些取景地。

那个连“电影“”二字都掉下来的电影院，是南丰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所建。

Si Nan写到——

“外立面的马赛克瓷砖颇有前苏联风格，旁边的十字路口曾是老城中心。

从这里向东南西北延伸出四条路，路的尽头是以前的城门，除了西门留有一小段旧址外，其他都已经拆除了。

当年县城只有一家电影院，中小学组织学生看电影只能去这，算90后的集体回忆。”

如今虽然荒废，故地重游，也是极为出片的。‍‍‍‍‍‍‍‍‍‍‍‍‍

人们在电影院前来来往往。

嗦着本地香辣的“水粉”，然后在盱江索桥上以宝岩塔（本地也叫七层塔）为背景拍一张全家合影。

就是当年最日常的生活。

古城区，解放前后的老房子和街巷挺多。

继续往深里走去，则能看到不少明清建筑，能够感受到江南水乡的韵味。

此外，南丰物产丰饶。

是著名的“世界橘都”。

现在这个时候，也正是蜜桔丰收，忙着采摘的金秋好时节。

南丰人务实、认真，踏踏实实生活，如同曾巩的散文一般充满情感。

因为《河边的错误》的上映，Si Nan觉得南丰终于开始更多人看到。

这里有山水，有自然风光一级棒的军峰山 ；

这里有文化，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傩舞 ；

这里有时代，凝结着真实生活的欢笑与眼泪。

当然，这里也有很多个认真追寻真相的马哲。

和很多个在生活里的希望。

——

资料显示，

南丰古城一直在重新规划，就像电影开头那个等待的废弃大楼。

Si Nan说，从去年10月份开始，本地人都在议论老城翻新和改造的进程。

但Si Nan也担心。

她担心这里会建成千篇一律的明清古城，他担心老城愈发尴尬。

“我觉得老城现在是最难得的，是因为它是中国小城建筑百年发展历史的缩影。”

它不是停止，它只是保留。

想来，这也是《河边的错误》选择这里的原因。

因为可以代表一个时代。

疯狂的，荒诞的，也是美好的，充满感情的时代。

影片的最后。

马哲和妻子给孩子洗澡，其乐融融。

疯狂的世界啊，也有温暖的希望嘛。

可是当镜头逼近。

孩子浴盆里把毛巾铺在水面玩水的样子，竟和河边的疯子，一模一样。

汗毛竖起。

这真的，很余华啊。

好了，再说一句。

甭管是电影、原著还是南丰，

都值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