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股东离婚，却让股民“随份子”？

谈感情伤钱

“要堵住技术性离婚等减持漏洞。”吴清在3月6日的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的表态，引发市场对“天价离婚”的关注。

分道扬镳的资本大佬确实越来越多了。2024年开年，就有“东北药茅”长春高新、“成人护理龙头”可靠股份等4家上市公司，先后发布公司重要大股东的离婚公告。

谈感情伤钱，劳燕分飞不只是感情的结束，更意味着上市公司股权的划分。动辄九位数的天价“分手费”，已然不足为奇。

股民们也跟着操碎了心，作为上市公司的命运共同体，大家都在担心股价波动。“天价离婚”相关讨论也总带着激烈情绪。毕竟，如果真的因此被动随了“份子钱”，确实让人难受。

这么看，上市公司大股东们的离婚，确实应该被“管”起来了。

图/图虫创意

“天价离婚”

风雨同舟20余年，可是爱情还是“消失”了。

2月28日，“成人护理龙头”可靠股份发布公告称，公司实控人金利伟和鲍佳已办理解除婚姻关系手续。

这对白手起家的创业伉俪，选择了“均分”。按照2月29日收盘价计算，离婚后金利伟和鲍佳持有上市公司股票的对应市值分别为7.05亿元、6.82亿元。

分股也难免涉及分权。分割完成后，公司实控人从夫妇二人变为金利伟一人。

北京全瑞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黄启瑞对中国新闻周刊解读，依据相关规定，如果夫妻双方没有特殊约定，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上市公司股票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在离婚时一般是平均分割。分割时，如果协商不成或者按市价分配有困难，可以请求人民根据数量按比例分配。

根据可靠股份最新发布的2023年业绩预告，公司预计2023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700万元至2500万元，业绩扭亏为盈；而今年6月，金利伟所持上市公司股份就将解禁上市流通。

感情“恰好”破灭在业绩转好的减持窗口期，多少引发质疑，是否打算在股价向好的上升期进行高位呢？更何况可靠股份上市还未满三年。不少股民反问：可靠股份究竟可不可靠？

无独有偶，长春高新也在今年1月11日发布公告称，公司持股5%以上股东金磊与王思勉已协议离婚，金磊将其持有的公司30014129股股份分割至王思勉，按当日股价计算上述股份价值超40亿元。

十位数“分手费”代价背后，还伴随权利改变。此前金磊持有公司股份占总股本的8.56%，而离婚后金磊拟将其持有的7.42%股份交给王思勉，前妻也取代他成为长春高新第股东。

对此市场反应较强烈。1月12日，长春高新股价开盘跳水，当日跌6.30%。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郑志刚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之所以谈“离婚”色变，在于形形的真假离婚确实在困扰投资者。

在郑志刚看来，离婚后的股份减持是股民们关切的重点所在。上市公司大股东，作为“关键少数”在一些特定节点上发生感情变动，常被投资者质疑是通过“技术性离婚”变相减持，甚至是逃避债务、保全资产。

以长春高新为例，市场会有情绪不仅是因为金磊是公司核心业务的“灵魂人物”，更重要的是金磊近年来的确频频。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和2021年，他已累计减持近52亿元。

那么分给前妻的40亿元股票，是否会同样落得被减持结局呢？部分股民忧心忡忡。

“投资者产生悲观预期是正常的，毕竟如果其中一方淡出公司经营，连带的卖出行为的确引人担忧。”郑志刚指出。

分手、减持真与假

毕竟，离婚分家背后是真金白银的权益转让，事关上市公司稳定性，也不能怪股民们过分敏感。

上海秦兵（北京）律师事务所刘馨远律师进一步表示，上市公司大股东对公司的经营发展战略和盈利能力影响更重要，其举动也成为中小股东投资相关股票的重要关联因素，“利用自身信息优势，以离婚等合法方式进行控制权变更或减持行为，往往会导致中小股东猜想利空情形，从而引发恐慌，导致股价波动。”

据中国新闻周刊不完全统计，2023年就有11家上市公司曝出公司大股东因离婚事件而涉及股权分割，创2021年以来新高。而2024年开年至今2个月有余，包括可靠股份、长春高新、同辉信息、醋化股份发生大股东离婚事件的公司有4家之多。

其中影响较大的，当数互联网大佬周鸿祎的离婚事件。2023年4月4日，中国网络安全龙头三六零董事长周鸿祎与胡欢官宣离婚。代价是周鸿祎拟将个人持有的360公司6.25%的股份，转移至前妻名下，这部分股权在当时价值近90亿元。彼时，“周鸿祎离婚分手费达90亿元”登上热搜。

虽然三六零宣布了周鸿祎、胡欢一定期限内不减持的承诺，但外界仍然产生一定质疑。彼时正值ChatGPT走红，三六零在人工智能概念的加持下股价大涨。仅在2023年的前三个月，公司股价就已经翻了接近2倍。

“公司股价正处于腾飞高点，老周就出现了感情问题，真的是巧合吗？”不少股民对此感到疑惑。

而A股“最高分手费”的纪录，则由康泰生物保持。2020年5月，康泰生物实控人杜伟民因离婚财产分割，拟将其直接持有的1.61亿股公司股份（占公司总股本23.99%）分割过户至前妻YUAN LIPING（袁莉萍）名下。按彼时股价计算，这部分股份市值高达近235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为保证公司控制权稳定，袁莉萍与杜伟民签订《一致行动人与表决权委托协议》等文件。对此郑志刚解读，分钱不分权的情况时有发生，一些股东会签署《委托表决权协议》来保证公司经营的稳定性。

感情问题是私事，分割财产无可厚非。但更进一步看，后续是否会出现类似“绕道减持”的现象却值得玩味。

黄启瑞解释，所谓“绕道减持”是上市公司股东通过离婚财产分割的方式，规避减持限制，达到减持上市公司股份的目的，“这种行为违反了公司法规，损害了上市公司和其他投资者利益。”

根据2017年5月发布的《上市公司股东、董监高减持股份的若干规定》，上市公司大股东、董监高计划通过证券交易所集中竞价交易减持股份，应当在首次卖出的15个交易日前向证券交易所报告并预先披露减持计划，由证券交易所予以备案。

上市公司大股东的持股比例一般是总持股额在5%以上，这种评判条件下分得股权，但在5%以下的股东在减持时“无需备案”。

比如2022年7月，火星人董事朱正耀因离婚财产分割，将所持公司1860万股股份分割至虞惠丽名下，股份划转后虞惠丽持有公司4.59%股份，朱正耀的持股比例也下降至3.31％，双方股份均在5%以下。按彼时股价计算，这笔分手费价值超过6亿元。

离婚一年后，火星人2023年半年报显示，虞惠丽的持股比例从4.59%降至3.52%。

彼时按照上述规定，虞惠丽为公司持股5%以下股东，其在减持前无需预先披露减持计划。全无限售条件减持也更丝滑，股民们也只有在公司财报信披中才“后知后觉”。

什么才是“定心丸”？

对于上市公司大股东来说，分手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影响也不局限于财产增减，更涉及公司股价的呵护、股东权益的维护以及市场稳定的信心。

监管层明确回应了技术性离婚的热点关切，送上“定心丸”。3月6日下午，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举行经济主题记者会上，吴清明确表示，要规范减持，对于技术性离婚、融券卖出、转融通等行为，进一步堵塞相关制度漏洞。对大股东实控人等违规违法减持的要严厉打击、依法打击。

如何避免损害股民权益的绕道减持？对于离婚分财产式的减持，监管已经做了明确规定。

2023年8月25日，沪深交易所就《上市公司股东及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减持股份实施细则》适用问题答投资者问，明确大股东因离婚、法人或者非法人组织终止、公司分立等形式分配股份的，股份过出方和过入方应当合并、持续共用大股东减持额度。

刘馨远对中国新闻周刊解读，这就意味着虽然上市公司大股东离婚导致股份转移，但夫妻二人仍合并计算大股东身份，共用同一减持额度。

通俗来说，采取的防控措施是“看股不看人”。即使大股东离婚，但是夫妻二人减持的份额要进行合并计算，并共用同一法定减持额度，该减持额度予以设置上限和程序要求。以此来严禁大股东绕道减持、违规。

郑志刚则进一步指出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相关工作的重要性。他认为，上市公司大股东离婚事件的信披工作应该更为全面，不仅应阐明股权如何分配，更应该披露双方达成了怎样的具体协议、是否推出不减持承诺，这也有助于投资者合理调整预期。

只是，感情的虚实从来都是隔岸观火。黄启瑞指出，目前监管部门对于上市公司股东绕道减持的打击态度是明确的，但是现实中很难界定是因为感情破裂离婚还是以离婚达到减持目的。

作者：于盛梅

编辑：余源

运营编辑：马晓轶